一頂帽子

　　開學以來，老是有人問我，為什麼總是要戴著那頂帽子？

　　是的，那是一頂米白色，有著棕色帽緣，有點類似50年代倫敦報童戴的那種款式。頭一次戴回家時，我爹說，妳怎麼這麼戴了頂「小共」帽？小共帽就小共帽啊，我不在乎。反正我是喜歡它中性的風格，也能在早晨中午跟傍晚替我遮點陽光。自從上了屏女之後，一天比一天黑了，於是買頂帽子擋擋太陽。

　　這是我頭上看的見的帽子。但我頭上還有另外一頂，看不見的帽子。

　　那頂帽子上，貼了一只標籤，上面寫著：數理資優班。

　　我要先說，我對數理，雖不至一竅不通，但你要說多擅長，興趣多大多濃烈卻又是沒有的。從國中開始，我對文科的興趣就明顯大於理科。數學可以算啊，反正一道題目給我我就想咯。但不管再怎麼算，對數學的興趣也僅止於課程上的，總不像國文，心裡隨時有什麼想法，就喜歡寫，喜歡塗，主動握起筆的想法總是在萌發。物理，數學的再複雜化。搭配上各種公式，左一個能量守恆，右一個牛頓運動定律，一個平面運動可以四五個公式，腦筋不花眼都花了。然後是化學。反應方程式簡直就是我的一大死穴。同素異形體，同分異構物，這是「順」，那是「反」，同樣一杯水有三四種濃度表示法。考卷上每個數字都要算到小數點以下好幾位。天哪，我看起來活像個計算機麼？

　　再說資優。這個大概比上面的「數理」兩字還冤了。我不資優，真的，一點也不。什麼叫做資優，人家十二歲上大學唸博士叫資優，我數學考過60分的如果還能算「資優」的話只怕天都要掉下來。端起我的成績單要我看，什麼？不過就是些考試數據罷，它們真的能證明到底什麼智慧存在我的腦袋裡麼？資優兩個字太沉重了，每個人看到妳考好是應該，考差是妳偷懶。沒參加遠哲競賽？不想做科展？人人用一種「妳不是數理資優班的學生嗎？」的眼神看。「數理資優班的程度只有到這裡啊。」這句話死都趕不出腦海。

　　「妳們享有比別人更大的教室，更多的資源，所以一定是要付出一些東西的。」教室大是因為人少，人少只有25個難道是我們的錯？爬樓梯我也願意啊，反正上個學期掃廁所也不是沒爬過。資源多，多在哪？沒有音樂家政課？沒關係，反正從上高中一開始就沒有了，我也不在意以後會不會有了。

　　我不要傾倒，因為我不喜歡純理科；純文科出來會餓死。法政商。法律系的一看到六法全書我就先昏了怎麼畢業？政治商界人心太黑我太單純會被騙。

　　不能像屏中一樣有「自強班」麼？不是語文也不是數理，就只是「自強」。即使名字俗了點，但是卻很符合我想要的。較強健的讀書風氣，較好的師資，提供一個不比雄女差的環境給想留在屏東的孩子，不是不錯麼？

　　我頭上有一頂帽子，現在想拿也拿不下。於是我只好頂著它，再走一年半。